惠民县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是2500年前中国著名军事战略家孙子的诞生地。惠民县地处黄河三角洲附近，有着肥沃的土壤和自豪的农业传统。10年前，以家庭为单位务农是惠民县的主要经济方式。但是近年来，由于新技术的出现和政府的政策扶持，这种方式正在发生改变。
惠民县拥有20个淘宝村（全村网上商户超过100家，年销售额超过人民币1000万元），面向农民销售消费品、农业生产资料和轻工业品，同时也面向要求更高的城市买家销售新鲜农产品。过去10年淘宝村在中国东部沿海地区蓬勃发展。 淘宝村的数量从2009年电商巨头阿里巴巴提出这个设想时的寥寥几个，到如今已增加到4000多个。为纪念淘宝村十周年，阿里巴巴在惠民县举行了淘宝村峰会，使我们得以考察和进一步了解电子商务在农村发展中发挥的作用。
我们是有备而来，带来了我们对淘宝村电商参与和农户增收的最新研究成果。采用阿里巴巴提供的淘宝村数据和2018年与北大合作开展的住户调查结果，世界银行与阿里巴巴集团即将推出的联合报告显示，在淘宝平台上从事商品交易的农户生活水平明显高于未参与电商的农户（表1），他们的收入增长更快。参与电商并不是随机的：那些受过较好的教育、有过务农以外的工作经历的人更有可能拥有电商创业所需要的技能，收获参与电商带来的效益。妇女和年龄较低的人从事电商的几率更大。
图1：2017年淘宝村人均收入（人民币）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和阿里巴巴集团联合研究 (即将发布)
以往的研究、包括世界银行《2016年世界发展报告：数字鸿沟》都强调了电子商务的潜在效益。然而，我们虽然在和阿里巴巴的联合研究中发现在电商参与和家庭福利之间存在着密切联系，但并不知道电商究竟是不是福利改善的原因。这是因为同时还有其他很多方面也有了改善：公路的改善为农村商业提供了便利，政府的扶贫工作给农村社区投入大量资金支持就业，整个中国经济高速增长。当很多东西同时都发生变化时，研究者很难分离出单个因素（如电子商务）所产生的效应。
在面临这些挑战的情况下，我们通过实地考察有了进一步的心得。我们看到了什么呢？首先，惠民县依托历史悠久的传统产业，在淘宝网上销售各类专业化绳网。历史上惠民县的绳网是用稻草或皮革手工编织的。如今，惠民县有多家绳网厂，生产从建筑安全网到足球网和花园装饰绳网等各种绳网产品。电商大大促进了惠民县的绳网产业发展。电商提供了进入全国性市场的机会，让所有厂家都能扩大生产规模，鼓励新进者进入市场。当地政府为支持集群化发展，建立了产品展示厅和电子商务中心，当地厂家可以在此录制广告，获得营销支持。企业家与政府之间建立的密切联系与30年前中国乡镇企业的发展有些类似。专业化乡村集群在全国各地如雨后春笋，有些依托传统产业，如惠民的绳网编织，有些则开辟全新产业，如睢宁的家具生产（图2）。
图2 ：淘宝村集群—乡镇企业新浪潮？
在惠民县，翟国龙的公司生产传统的手工绳网。他从本村雇了近百名女工。三层楼的厂房也是他的家。翟国龙尝试过不同行业。2013年，他突发奇想，在淘宝网上挂出了一张手工绳网的图片，他的企业从此开始兴旺发达。去年他的网店销售额达到800万元。他根据客户的具体需求生产定制绳网。三名年轻女工从网上接受订单，然后转给楼下车间里的一些中老年妇女进行编织，她们的孙子孙女们在一捆捆绳子中间玩耍。翟国龙的生意很好，他雇了工人三班倒生产，工人可以根据家庭需要上下班。这是淘宝村的第二个特点：电商为农村社区带来就业机会，吸引外出务工人员回乡，让不再从事农业生产的老年人和妇女参与进来。劳动力参与率上升可能是淘宝户生活水平较高的原因之一。
我们的第三个观察是：惠民县不仅经历了非农业就业的快速发展，惠民县的农业也发生了快速变化。地方政府实行土地整合，为规模更大、效率更高、最终更具生态可持续性的农业腾出空间。赵文鑫的鑫诚田园位于惠民县附近的滨州市郊。他在2013年买下这块地，投资种植有机水果、鲜切花和树苗。他的产品都经过欧盟食品安全标准认证，定价较高，体现出少污染、更安全高效的农业发展方向。赵文鑫还在鑫诚田园开办了一个戏水乐园和一个度假村。他说，服务业利润率要比农业高。赵文鑫为1000多名职工提供了就业机会，这些人过去大部分都是农民，他们年均工资近2万元，作为土地转让收入的补充。
对于那些不能继续务农的人来说，政府扶持和电子商务的结合打开了新的机遇。惠民县的扶贫产业园生产高端蘑菇，种植在特别准备的木头上，由退休农业工人手工采摘和分拣。产业园获得政府扶贫资金从贫困户聘用工人，还给“蘑菇奶奶”们提供灵活就业。“蘑菇奶奶”是七八十岁的妇女，通过分拣蘑菇的收入补贴微薄的养老金。在隔壁房间，产业园给村里的孩子们、特别是产业园职工的孩子提供了课外活动场所，由奶奶们负责照看。奶奶们补贴微薄的农村养老金收入，孩子们放学后有人照看，蘑菇厂通过电商平台把高端产品卖给全国各地的消费者。
图3. 蘑菇奶奶和小孩子们
这趟惠民之行，使我们亲眼目睹电子商务为中国农村带来了新机遇，培育了创业精神，使一些外出务工人员回乡创业，得以和家人团聚，改善了农村的社会结构。特别是在中国沿海地区，电子商务得益于完善的基础设施和靠近旺盛的消费市场。电商也建立在10年来中国政府向农村投入大量的资源基础上，受益匪浅。这些情况在其他国家可能很难复制。但是，显而易见，在中国的减贫故事中，应该专门用一章的篇幅来介绍电子商务和淘宝村发展。在有了更多更好的数据之后，我们希望能够剖析电子商务和“非数字配套机制”的相对贡献，以使其他国家能够学习如何利用数字革命来促进农村社区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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