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詹姆斯·多利·沙利文打包好轮椅,踏上了牙买加之旅。这个加勒比国家是旅游胜地,但他此行目的并不是度假。沙利文是世界银行集团动画制作人兼视觉艺术编辑。他希望到一个发展中国家亲身体验一下残疾人的生活和感受。他在视频和系列博客文章中分享了自己的故事。
每当我想起我撞到树那一刻形成的巨大外力以及该外力如何透过滑雪板传递到我左腿和脊柱上,导致左腿粉碎性骨折和脊柱骨裂,我都不寒而栗。整个撞击过程只持续了一秒钟,但我永远也无法忘记撞击形成的压力。如今,我面临一种新压力:压力性坐疮。
您可以想象到这种情况。我从牙买加回来后,迫不及待地着手制作一部记录我探险之旅、我的思考以及我所见到的牙买加人生活情况的短片。我不能长时间坐着,只能平躺着,长时间思考压力问题。
每个人都有可能患上坐疮,残疾人尤为如此。股骨挤压皮肤后,人体就会抵抗,此时人也就会不假思索地变换所坐位置,以缓解不舒服感。但是,我得有技巧地用手来变换位置,身体就像游乐园拱廊里打鼹鼠游戏中的玩具鼹鼠那样忽上忽下,只不过没有人用橡胶棍击打我罢了。每隔十分钟左右,我必须用手把臀部撑起来,身体从一边斜向另一边,让骨盆休息会儿。
我从金斯顿回来后的一天夜里,床单聚拢在我身下,在做每天一次的皮肤检查过程中,我注意到皮肤有些泛红,对此我并不很担心,因为我的皮肤通常会自行愈合。再者,我的注意力只集中在尽快制作完成短片带来的压力以及因不工作带来的财务压力上。
压力又来了:努力持续工作并过上正常社会生活而不被人看成是弱不禁风的残废人带来的压力。这是我首次讲述一个我很在意的故事,因此我绝不允许我受损的部分皮肤成为我的激情、我的短片制作进度以及我对在牙买加期间所见之人所肩负的责任的“拦路虎”。
我知道,每个人都会因各种压力而受到困扰,但我想说的是,残疾人受到困扰的程度更大,因为我们不正常。 我每次出家门时,都会戴上一层无形的伪装,让我充满自信并透露出独立和坚强。我转动轮椅,快速前行,遇到门时自己想办法穿过,以免其他人帮着把住门时会吸引更多关注。不过,这层伪装下面隐藏的是一个更为脆弱之人,因为他上坡时需要他人帮一把,遇到很重的门时需要他人帮着打开,遇到令人生厌的楼梯或台阶时需要他人帮着搬上搬下。我的性别使得我有足够体力,用手转动椅轮,穿过几乎各种影响我前行的长绒地毯。然而,2016年底,促使我坚持工作或做事的心理和生理压力戛然而止。
我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必须停止,我必须要疗伤,因为我别无选择。在我再次回到编辑间工作之前,这一过程持续了好几个月。
我重新动手制作关于我和帕特里克·罗丁一起在牙买加经历的短片时,我终于明白了我想讲述怎样的故事。我只希望这一故事没有时间限制。每隔五分钟左右,我得提醒自己,我不可能把自己和帕特里克想讲述的所有内容塞入一部时长10分钟的短片。但是,如果有足够时间、关爱和关注,我想我肯定会在片中呈现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度中可能做到的一切。
操着牙买加口音的帕特里克比我更能讲清楚坐在轮椅上的感受。“如外出时没有看到与自己一样的人,脑中不禁会想:就我一人是残疾人吗?如看到同样坐在轮椅上的其他人靠近,就会感到自己并不孤单。”帕特里克和我是如今日益互联互通的全球残疾人社区的成员。我们会在互联网上找到彼此,逐步发现我们共同的心声,每次找到一位视频博主和论坛成员。在我看来,随着该社区遍布全球,它将如史诗般壮丽、发挥变革性作用并催人奋进。一个好的潮流会助人愈伤,不会起到破坏作用。
帕特里克正在重新装饰他的面包车,完工后它将焕然一新。“这辆车可以容纳坐在各自轮椅上的我们五人,”他介绍说。“它很棒,我爱它。我喜欢把像我们这样的5-6人带到某个地方并帮助每个人上下车。”
多人挤入一辆面包车到食品杂货店购物似乎并不是一大壮举,但对帕特里克和他的朋友而言,此举意义在于让他人看到、注意到并接纳他们。很多贫困残疾人生活在没有无障碍交通设施的农村,或把自己锁闭在家中,这令人好有挫折感。他们不为他人所见或关注。如果牙买加民众回过头,看到残疾人穿行于正常人的世界中,就会明白有必要改变设施条件。帕特里克首先是社区领导人兼辅导员,其次才是机械师。
我认为,我自己也会发挥作用。我现从事编辑和动画制作工作并以此为生,但我也是一名教育工作者。我能够利用我在世界银行的平台,讲述像帕特里克这样的残疾人的故事。我也能够让他们被看到、注意到并被接纳。我想成为一名促进者,不仅推动转变人们的观念,还推动修订相关法律。对一名拒绝上法学院的不知名短片制作人而言,这一想法相当大胆。我希望通过本短片传递这一经历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了自己。
我的短片制作完成后,我应邀访问纽约,在联合国《残疾人权利公约》第十届缔约国大会上播放该片。标志性的联合国大楼中聚集了牙买加等国的代表,这些国家均承诺改善全体残疾人公民的福利条件。很多参会人员像我一样坐在轮椅上,或为盲人、聋人或其它类型残疾人。我与我的社区成员们聚到了一起。
短片播放结束及会场灯打开后,一位与会代表问我是否愿意到非洲拍摄一部关于他所在国残疾问题的短片,另一位代表问我是否能拍摄一部关于贫困且被限制在家中的残疾人的短片。一个小组甚至希望与我合影,他们围绕在我和我的轮椅周围,露齿大笑着准备拍照。这些将激发我专注于讲述关于几十年后全世界数以百万计残疾人所处的新常态的故事。您将会得到我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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